被分解成紡命之線的刀神金如同降在沙漠之中的甘霖，將無窮無盡的力量滲入了仇無衣的體內。

體內每一顆細胞都在歡呼雀躍，瘋狂吞噬著外來的龐大力量，像一條條兇殘的惡狼將獵物連皮帶骨地分食，最後什麽都沒有剩下。

生命力。

一絲絲的力量轉化為體內的生命力，潛伏許久的真正力量終於睜開了眼睛，就此覺醒。

“呼……啊……”

仇無衣的呼吸聲有些緊促，胸腔中，身體內膨脹的力量令他無法心平氣和地面對自身的變化，力量甚至扭曲了他的性格，此時他的心中除了破壞以外，別無他念。

“哦？比想象中還要瘋狂麽？”

人元將愉悅的聲音透過了面具，這正是他想見到的情形。

“哼哼……哈哈哈哈！”

靈魂中的破壞欲已經徹底支配了仇無衣，他忽然高高地揚起了右手，五指於空中屈成爪狀，向著自己的胸膛狠狠地插了進去，嗤地一聲撕裂了胸口的肌肉。

粘稠的物質粘連在仇無衣的五指之上，那卻不是人類的血肉，他的五指挪開之後，奇深傷口裏已經隱隱暴露出一條條的胸骨，而近似碧綠色的強光自他身體的裂痕之中泛起，光芒霎時間變得刺眼之極，仿佛體內多了一個小型的太陽。

身體的劇痛令仇無衣的意識暫時冷卻了片刻，不過短短的幾秒鐘，深可見骨的撕裂已經在綠光之中完全愈合，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

恢覆原裝的不僅是身體，還有同時被五指撕裂的外衣，瘋狂暴增的力量竟然已經延伸到了身外之物上。

“快樂嗎？擁有力量的感覺？”

人元將的態度依然愉悅且悠閑，然而他的問題，卻有些揶揄的模樣，就好像親眼看到一個即將渴死的人不顧一切地喝下摻了慢性毒藥的水一樣。

“餵，一個問題，我的身體，究竟和天衣還有什麽區別？”

刀神金已經被吸收殆盡，狂暴的氣勢也隨之漸漸減弱，仇無衣的表情埋在漆黑的陰影之中，像一具剛剛覆活的僵屍一般立於人元將面前，低沈的聲音仿佛來自地層的深處。

“只要你認為自己還是人，你就依然是人。”

人元將似乎笑了，笑聲中不再有輕視，也不再有令人討厭的謎之愉悅，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完全源自讚賞與快樂的笑。

“哼，多謝了。”

仇無衣的嘴角忽然向上一挑，殘餘的一點點狂暴氣息在笑容中冰消瓦解。

火焰突然浮現在仇無衣的面前，驅散了遮住他笑臉的陰影。

一縷幾乎沒有重量的絲線自他肩頭飄出，慢慢地隨風飄落。

緊接著是第二根。

人元將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仇無衣的謝意，靜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數十根，數百根，難以計數，不知多少根泛著光芒的輕盈絲線卷住了仇無衣的身軀，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繭狀物。

巨繭的頂端突然啪地一聲開裂，裂縫中流出的也是碧綠的光芒。

“砰！”

承受不住光芒的重壓，巨繭僅僅堅持了數秒鐘就被龐大的力量震得粉碎，爆響之中，團狀的綠光迅速擴散，變淡，消失在空氣之中。

取代綠光的，卻是一道熊熊燃燒的烈火。

仇無衣依然站在剛才的地方，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一人。

改變了形態的外衣變成了金屬性質的赤紅色，衣衫下擺暴增數倍，形成了風衣的模樣。

原本就是紅色的圍巾化作一團不會灼傷身體的火焰，於熱風中翩然起舞，奇長的火焰圍巾在身後高高地展開，就像張開了一對燃燒的飛翼。

仇無衣不知道這身裝扮有什麽意義，但是腦中的記憶證明了這就是自己應有的模樣。

“放棄人類身體的感覺如何？”

人元將從空中降到了地面，向仇無衣一步步走去。

“不是放棄人類，而是為了開拓未來。”

“說得好！拿出你的力量來！讓我看看！”

人元將一聲暴喝，掌心忽然凝結出一團金光，不由分說就轟向仇無衣。

仇無衣挑起的嘴角之下，牙齒卻狠狠地咬在一起，聲音也顯得有點猙獰。

這一招亦是仇無衣熟悉的絕技，然而由人元將使出，效果卻截然不同。

掌心的金光雖然是一團極為精純的真氣，在人元將的手中竟好像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除了強猛的壓力以外，更有一種莫名的生命力，所以金光擴散之際，仇無衣眼中看到的卻不是迎面而來的光芒，而是由光芒匯聚而成的一只手掌。

分明人元將掌心的金光只有拳頭大，出招之後，巨手卻好像直接穿透了頭頂的蒼穹，只需一把，就能攫起最高的大山。

距離人元將不遠就是那些已經被壓力震得失去意識的村民，他們的距離更近一些，卻完全沒有被金光波及，可見人元將對力量的控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只要他願意，就能夠將所有力量完全集中在仇無衣身上，假如有一個人站在仇無衣面前，這個人照樣不會被他的力量所傷。

仇無衣所看到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僅僅在人元將出掌推出的瞬間，眼前就如同出現了世界末日一般的情形，大地崩裂，天空燃燒，這一切好像是幻覺，卻又好像是真實。

其實，這是介於幻覺與真實之間的夾縫，雖然人元將的這一擊不會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壞，但仇無衣的大腦卻已經主動分析出了一掌的威力極限，並將其化作一種警告傳達給了仇無衣的意識。

巨掌的虛影眼看就要觸及仇無衣的身體，這時，似乎一直在沈默的仇無衣終於動了。

人元將的金色掌力距離身體有數十步之遠，其人未到，掌力已到，開山裂石的一擊將仇無衣腳下的地面生生拍成了一條斷崖，綿延數公裏的大地在震動中陷了下去，沒有巨響，沒有爆炸，也沒有半塊石頭，半粒沙子被吹到一旁，就好像這裏原本就是斷崖一般。

可是人元將面具之下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動搖。

仇無衣的影子不見了，莫非已經沈到了斷崖深處？這似乎不太可能，按照人元將的想法，仇無衣應當同樣使出某種絕技抵抗次才對。

“什麽東西！”

人元將猛地一擡頭，高空中墜下的聲響正是一直翼展之後長達百米的金屬巨鳥，已經完全看不出編織痕跡的金屬巨鳥不僅有了骨骼，還有了外皮，羽毛，一對精光四射的鷹眼同樣栩栩如生。

巨鳥的翅膀邊緣，鉤爪與尖喙都是刀刃般的兇器，就算只憑它本身的重量，從高空墜落之後也有相當程度的殺傷力。

“雕蟲小技！”

人元將連反擊都懶得反擊，竟直接抱起了雙臂，任憑巨鳥沖向自己。

“砰！”

金屬巨鳥的雙翼猛力一振，加速俯沖，正撞在人元將的手臂之上，可是一擊之下，卻只發出了一點有氣無力的悶響，鳥喙就像被磁鐵吸住一樣再也無法挪動半分。

人元將輕輕揮起一掌，巨鳥應聲而碎，化作了無數的晶瑩絲線，與此同時，斷崖之上突然沖出一個人影。

不僅是仇無衣，還有一頭同樣由金屬線結成的兇猛巨狼，仇無衣騎在巨狼的後背上，指尖竟沒有操縱的線，憑著意念就能使其自由行動，翻山越嶺。

當仇無衣接受了自己化作天衣的事實之後，對紡命之線強大的操控能力終於完全覺醒，而今，他的身體當中產生的紡命之線不僅能夠凝結成弦的形狀，更能在一瞬間直接結成所需要的模樣，省略了編織的過程。

“別太自大了！異邦人！”

人元將喊出的話似是喝斥，情緒卻極為高漲興奮，隨手一揮，掌中揮出的真氣於空氣中凝結成一條純黑的巨龍，自動飛向騎著巨狼的仇無衣。

從出招到凝結成龍，人元將甚至沒有主動凝結真氣，就像平時吹口氣一樣輕松隨意。

輕松歸輕松，全身纏著激烈黑色電弧的巨龍威力卻不能讓人輕松，與拍陷大地的一掌不同，黑龍體內所蘊含的真氣要霸道許多。

仇無衣騎著的巨狼動作堪稱靈活，踏上數百米的斷崖如履平地，來回騰挪之間快得幾乎看不到身影，可是黑龍卻像能夠主動追蹤一般，出手瞬間，就直接轟中了仇無衣。

這一次，大地之上爆發的巨響不知傳出了多遠，數百公裏內，大大小小的魔獸應聲而逃，甚至忘了彼此之間的捕食關系，可惜沒有人親眼看到這一幕勝景。

黑龍的落點依然是斷崖，因為仇無衣剛剛從下面攀上。

立方體形狀的奇怪硝煙遮住了太陽的光芒，極其濃重的黑色硝煙就像平地上多了一座大山，而之所以硝煙是立方體的模樣，正是因為人元將控制了力量的爆炸範圍。

“承讓。”

漸漸淡去的硝煙之後，閃爍著一點紅色的光芒。

仇無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雙掌平伸於面前，隱弦之盾所形成的漣漪波動擋住了黑龍的爆炸，然而本應圓環狀的漣漪卻變成了正八角形的模樣，而且不再消散，久久地停留在仇無衣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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